年12月19日,几个工人提着泥水走到云梦县古墓的11号墓坑上,省博物馆陈恒树眼睛一扫,突然发现坑边工人的水鞋上有异物,“不要动!”陈恒树弯腰用手指一抹,从工人鞋边抹出一片黄底黑字的竹片。“这从哪里来的?”云梦县的考古挖掘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该发掘的都已经发掘完毕,怎么还会在清理现场看到残竹简呢?
众人细细回想,原来昨天墓地突然塌了一方土,由于挖掘已经进入尾声,谁也没把这次塌方当作一回事。而塌方砸入了尚未挖出的棺椁,把里面的竹简砸碎了,工人鞋边的竹简碎片,正是从棺椁里砸出来的碎片。陈恒树细细端详了这竹简上的文字,笔法原笔中锋、带有隶书的特点,但似乎脱胎于秦篆,还有明显的连笔的笔意,这竹简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虽然暂时无法判断,但肯定是比较有价值的。“大家注意,11号棺椁里有重大发现,大家千万小心!”陈恒树的喊声让大家一下心里紧张了起来,还带有着一点兴奋。毕竟睡梦虎墓地发掘以来,除了一些古人遗骸和普通的器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稀有的文物,到11号墓坑时,大家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难道又能有什么发现?
大家小心翼翼地挪开棺盖板后,一个惊人的发现让众人一下眼前一亮,除了一具完整的遗骸骨架,骨架的周围摆放着一卷卷竹筒,绝大部分都保存得较为完好。陈恒树带领大家仔细地清理发现的竹简,一支支清理出来,总数居然有多支!
在场的众人不禁对墓中的遗骸肃然起敬,古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古代帝王将相的墓中,黄金满屋常见,金缕玉衣也有,青铜巧夺天工,青瓷耀眼夺目,但真正愿意和书籍竹简入葬的又有多少?在这个棺椁中,除了遗骸,主要就是这多支竹简,这位爱书如命的人到底是谁?
随着古文字专家的到来,揭开了竹简上的文字谜题,这个“书迷”的身份也随之浮出水面。
时光回转到多年前,公元前年,正是秦与赵长平之战的第一年,在秦朝安陆县(现隶湖北),一个普通的男孩呱呱落地,父母为他起名叫“喜”。他的人生轨迹是一名秦朝官吏按部就班的履历,18岁就做了安陆县县令的秘书助理,负责文书工作,后来成了负责县里监狱工作的官员。
公元前年,这一年喜28岁,是他人生履历的一个转折点,他结束了10年的文书工作,投笔从戎参与了秦对赵的平阳战役。后来回到安陆县,享年45岁。喜的一生,经历了秦朝崛起、统一六国的辉煌,他逝去的那一年,也正好是秦朝修建万里长城的一年。那这些让这位喜入土为安之际、都手不释卷的竹简,到底写的什么内容?
当文字专家把竹简上的内容一一释读出来后,喜这位秦朝时默默无名的普通官吏的形象顿时又高大起来,《日书》《编年记》《为吏之道》《法律答问》等一批内容,他竟是与一批律法典籍长眠地下。为世人研究秦代法律和日常生活提供了极其重要的资料,特别是《法律答问》,这一秦代律法案例,让在历史典籍中秦代赖以治国的严苛律法,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让我们一起看看竹简中一条问答,牛是古代重要的生产工具,甲因为偷窃了牛被抓,被抓时身高六尺,经历了一年的定罪程序,判刑时六尺七寸,那该按六尺判刑还是六尺七寸判刑?另一则问答也是很有趣,乙身高不到六尺,他的牛因受惊吓,踩踏了其他人的庄稼,该不该赔偿?
六尺这个身高标准在《法律答问》中反复出现,据推断,这是秦代判断一个人是否该负法律责任的标尺,与现代社会以年龄为责任标准不同。回到刚刚竹简上的第一条问题,甲应被判“完城旦”,依据应该是被抓时的六尺,而不是定罪量刑时的六尺七寸。从这个原则推演第二类情况,甲身高不及六尺,他的马被人惊吓而吃了他人的庄稼,可以免责不需赔偿。
为什么秦代会以身高而不是以年龄来划分责任标准呢?在战乱仍频的战国末年,老百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不管是冉冉升起的秦国,还是日渐衰落的其他战过,都没有能力把每一位老百姓编入稳定的管理网络中,自然也很难确定每个人真实年龄,为了解决这一难题,秦代在实践中,积极变通,采取了以身高作为标准的衡量方式。
与身高定责的还有秦代成熟的办案流程,墓中的另一卷竹简则记录了审理案件的手续,要在文书上详细登记涉案人的身高、房屋、家庭关系,还需要有四邻的证人,和现代办理案件的查封程序可以说基本一致,让以身高定责成为可能,体现了秦代成熟的律法体系。
同时,从西周以来,孝老恤幼是礼记里的核心思想,这一思想深深地影响后世各类学说、包括秦国的法家思想,以身高为标准减免老、幼刑罚的做法在秦律中也一脉相承地体现出来,也正因此,六尺以下的人因放牛过失而对他人产生的损害,在秦代也就不需要负赔偿责任。
像这样生动反映秦代律法的内容,竹简上还有很多,为后世提供了重要的研究资料。喜,作为墓主人,在生前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吏,没有三公九卿的炙手可热,也没有巨富豪贾的一掷千金。陪伴他的,从生前到身后,似乎都是这些一卷卷竹简,简单得有些枯燥。但却在两千多年历史的沉淀中,焕发出远比当世权力和财富都耀眼的光芒,也许,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最好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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