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2月,湖北省孝感市云梦县城关西部的睡虎地,发掘出12座秦代墓葬,其中11号墓主是一位名叫“喜”的秦朝官吏。这个墓葬坑里出土了支竹简,残片80枚,主要记录了秦朝时期的法律制度、行政文书、经济、文化、医学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堪称秦朝的大百科全书。出土的时候,这些竹简用细绳分上中下三道顺序编组成册,放置于棺内人骨架的头部、足部、右侧和腹部等处。由于编缀的绳索已朽,顺序多已散乱,但竹简绝大部分保存完好。竹简长23.1-27.8厘米,宽0.5-0.8厘米,字为墨书秦隶,字迹大部分清晰可见,现在这些竹简就静静地躺在湖北省博物馆的展厅中。经过专家的整理,这些竹简被分类整理为十部分内容,包括:《秦律十八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答问》、《封诊式》、《编年记》、《语书》、《为吏之道》、甲种与乙种《日书》。其中《语书》、《效律》、《封诊式》、《日书》为原书标题,其他均为后人整理拟定。据睡虎地秦简《编年记》记载:喜生于秦昭王四十五年。秦王政三年八月,喜成为“史”。次年,喜“安陆史”(学界有“假令史”、成为乡史等说法)。秦王政六年四月,喜任安陆县令史。次年,转任鄢县令史。秦王政十二年(前年)四月癸丑,任鄢县狱史。秦王政二十一年,升任南郡郡属。秦王政三十年,喜逝世。在秦朝完成统一大业的几十年里,喜用自己的亲身所见,记录下了这个王朝的法律、社会、生活、文化。生前的他默默无闻,秦王嬴政可能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官员中有这样一个兢兢业业热爱工作的人。到死的时候,他还把记录了一辈子的成果当成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放进了自己的墓葬里。这放到现在,就等于是一位写材料的公务员,把写了一辈子的材料跟自己一起下葬。两千年后,喜的墓葬被发掘,他宝贵的工作记录也得以重见天日,更幸运的是,两千年来他的墓都没有被盗掘过,所以这些竹简才得以保全,没有完全腐坏。一直以来,我们都说秦朝残暴,刑法酷烈,这才激起了人民的反抗。秦朝末年的陈胜吴广起义,就是因为受大雨所阻不能如期赶往边境戍边,按律当斩,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杀死了军官,发动了兵变。可是从喜的墓葬中挖出的这些秦简,却给我们揭开了秦朝律法的真面目。“睡虎地秦墓竹简”中有记载:拒绝服兵役,罚二副甲胄;延误三至五日,警告;延误六至十日,罚一副盾牌;延误十天以上,罚二副甲胄;如果因雨水等不可抗力因素,免于处罚。并没有说延误会被砍头,而且遇到下雨这种不可抗力是免于处罚的。在喜的11号墓坑中出土的竹简里,有一些叫做《日书》,就像是秦朝老百姓的黄历一样,是对人们的建房、出行的禁忌以及诸事吉凶的预测。其中有一篇《诘》,写到当时人们的生活环境里有很多鬼,对人们的生产生活都有很大的影响。其中介绍了各种各样鬼怪的名字和它们的特征以及一些驱鬼除妖的方法。比如不停攻击骚扰人的叫“刺鬼”,也就是“厉鬼”,可以用桃木做弓、牡棘作箭、鸡毛作箭羽,用这一套家伙来射它就可以防止它作乱;还有迷惑人的“诱鬼”,应该用桑树树心制成的木棍狠狠敲打它。另外还有“哀鬼”、“棘鬼”、“阳鬼”、“孕鬼”等等,还有一些做好事的鬼,不一而足,而且都很有特点,像人一样有七情六欲悲欢喜乐。睡虎地秦墓的4号墓坑里还发现了木牍形式的家书,是战国晚期两个秦朝的普通士兵黑夫和惊写给兄长衷的信。这片20多厘米长的木牍,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实物家信,其中有一段的内容是:黑夫寄益就书曰:遗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节(即)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襌裙襦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翻译过来就是:给黑夫寄些钱,母亲给我做件夏天的衣服送来。信到后,母亲比较一下安陆丝布贵不贵,不贵的话一定要给我做整套夏衣,和钱一起带过来。要是丝布贵,那就只多送点钱就行了,黑夫就在这里买布做衣服。听起来就像现在的大学生在外读书没钱用没衣服穿了向家里要钱一样,非常的真实自然。信中还多次询问母亲是否安康,家里是否一切如故。秦国多年征战,这两个兵哥哥一定也是很久没有回家了,想念家乡想念母亲,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去,只希望自己在外拼命作战能够给家里带来一些荣誉和赏钱,让家里人好好生活。在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家书抵万金,而在今天,这份宝贵的家书更是无价之宝。这些秦简的出土,让我们对秦朝的社会、人民,都有了更多的了解。纪录片《中国》第四集里提到的“喜”,曾参加过秦国伐赵的战争,退役后做了一个小小的掌文书的官吏。他日复一日地记录下自己的工作内容和所见所闻,有一年还有幸见到了巡游中的始皇帝。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下层官吏,始皇帝绝不可能知道有他这样一个人,也不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正史中更是不会出现他的名字。可是他却把自己的这份微不足道的事业坚持了几十年,甚至带进了坟墓,在两千多年后,重现世人眼前,为世界揭开了秦王朝社会生活的一角面纱。生前的喜,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被世人所知,当时的他,大概只是想着,花了一辈子的心血来写,那就带着地下去与自己长眠吧。然而历史的草蛇灰线就是这样地难以预料,两千年前埋下的竹简,却会给后人留下宝贵的财富。而今时今日的我们,会给后人留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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